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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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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5 章

陳雲舒是個什麽性格,能站著挨這個罵?

她把臉一沈,俏生生的臉冷若冰霜,反唇相譏道:“我撒潑?你也有臉指責我,說的就跟他們要你一樣,你別忘了,林澗變成這樣,也有你的一份責任!”

林譽臉色鐵青,伸手指著她,手指頭都在顫抖,怒火簡直燒了心。

短短兩天,他原本的生活亂成了一鍋粥。

兩個兒子跑了,小兒子不成樣子,平日裏百般寵愛的妻子非但幫不上忙,還在這時候發脾氣添亂,他本也不是什麽好脾氣,這會兒更壓不住心頭火,忍得手背青筋迸起。

——人都是欺軟怕硬的,或許他本人不會這麽認為,但他潛意識裏一定會受影響。

往日裏陳雲舒和林燦也不是沒犯過軸,但那會兒他還可以勉強把火氣壓著,找個理由發在林澗身上,等心情平覆下來,又能繼續做一個溫和耐心的好丈夫、好父親。

他敢這樣做,無非是他打從心底知道,陳雲舒和林燦是“不好惹”的。

他要是跟陳雲舒吵架,陳雲舒會跟他鬧,拉下臉來罵林燦,林燦非但聽不懂,還會對他產生隔閡。

就像很多家長都會有意識地避免自己在孩子面前扮壞人,一味縱容孩子,帶著他玩鬧,只等著另一方忍無可忍出手管教孩子,自己輕輕松松在孩子心裏留個好爸爸的形象一樣。

林譽不是意識不到林燦過於嬌縱,但他更不願意林燦心裏對他產生疙瘩。

他也不能對外人發洩,因為他要在同僚和下屬面前保持不怒自威、賞罰分明的形象。

算來算去,竟然只有林澗是“最好欺負的”。

雖然他也會還口,也會跟他爭執,但林澗不會記仇——父子哪有隔夜的仇,林燦還小不懂事,林澗這麽大人了也不懂嗎?

夫妻情分是有限的,需要花費心力去維系,但血緣是割不斷的,就算林澗生氣又如何,他還是他爹,林澗還能不要爹了不成?

林譽原本是這麽想的,但是最近發生的事情推翻了他的認知,他猛然意識到一件事——

林澗也是會走的。

原本只挨打不還手的人突然還手了,把整個棋盤一把掀翻,他高高在上習慣了,完全無法適應這樣的變故,所有的情緒積壓在心底,急需另一個發洩口。

相比較已經長大成人、對他態度冷淡的林澗而言,目前還不能獨立,需要依賴他生存的林燦,就成了最好欺負的那個。

——老子供他吃供他穿,還敢跟我發脾氣,他憑什麽?當真是養了個祖宗嗎?

他本人意識不到這樣的心裏變化,但這樣的變化會體現在他的每一個舉動之中。

陳雲舒看著他舉起來的手,冷冷地說:“你打啊,動手試試,打完兒子,還要打我是吧?”

林譽怒道:“不可理喻!”

“好像你很講道理一樣,”陳雲舒扯了扯嘴角,“我忍著不說你,你就以為自己做的很好了?”

林譽生氣,陳雲舒忙了一天,一無所獲,還平白無故挨了一頓陰陽怪氣,何嘗就不生氣,語氣同樣不好。

林譽一聽就冷笑,“好,你說說,我哪裏又對不起你了?你們一個兩個的,都挑這時候鬧是吧?林澗就算了,你倒是說說,我什麽地方苛待你了?”

陳雲舒嘴角繃緊。

林譽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:“從我娶你那天起,我跟你發過一次脾氣?你每次要買什麽東西,不管要花多少錢,我說過一個不字?你和父親合不來,我用孝道壓迫你,勉強你去迎合他了?你說你要忙事業沒時間帶孩子,我逼你放棄工作在家給我當全職夫人了?沒有吧?你倒是說說,我還有哪裏做的不到位,讓你對我這麽不滿意?”

陳雲舒被他說得心頭不適,後退一步躲開他周圍的低氣壓,不滿地說:“這些都是你自願的,現在你是打算全推到我頭上?少在這裏推卸責任,你自己和你父親不和,也能怪到我?我還沒嫁進來之前你們的關系很好嗎?”

林譽心頭的怒火漸漸平息,只覺得失望,“你果然是沒有心。”

陳雲舒寸步不讓:“你少用這些綁架我。”

林譽搖了搖頭,失望到極點似的,一句話都不想多說,轉身朝外走去。

陳雲舒正在氣頭上,冷眼看著他走遠,原本也想甩手離開,瞥到急救室的門,停下腳步,猶豫兩秒,還是留了下來。

不管怎麽樣,裏面總歸還是她的兒子。

也是……她唯一一個,還願意親近她的孩子。

她不能再失去她最後一個孩子了。

陳雲舒在一邊坐下來,想到林譽說的、林燦口不擇言說出來的那些話,就覺得心裏不舒服。

她是真的清高,且極度愛惜羽毛,當初以為謝岫白是私生子時就百般不喜,繞是後來得知其實不是,還是天然存了一份偏見,她絕不接受自己這麽小的孩子,就產生這麽惡毒的心思。

她強迫自己忘記林譽說的那些話,在腦海裏反覆回憶林燦乖巧貼心的模樣,不斷安慰自己——

孩子還小,調皮一點很正常,長大了會改。

就算不改……那也是她的孩子。

然而,這樣想著,陳雲舒非但沒有好過一點,反而越發焦躁。

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,只覺得心臟好像被一只手握在手裏隨意揉捏,頭暈腦脹,胸悶氣短,喉頭隱隱緊縮,一陣嘔吐的欲望來襲。

她越是努力回憶,腦海裏關於林燦的記憶越混亂,最後甚至像信號受到幹擾的老電視機一樣,不斷閃過細密的雪花,滋滋響聲不絕於耳。

林燦的臉在腦海中不斷扭曲,一會兒變成林澗冷淡地叫她母親時的模樣,一會兒又仿佛看到林燁站在林家老宅門口,禮貌而陌生地問她你是誰……

陳雲舒原地晃了晃。

“夫人?夫人你怎麽了?”保姆也還守著沒離開,焦急忙慌地扶住她,“醫生——醫生呢?”

陳雲舒扶著額頭,恍惚地開口:“不,不用……”

她身子一歪,癱坐在一旁的沙發上,撐著額頭,雪白細膩的額頭沁出成片的汗水,心慌得可怕。

就好像……

有什麽東西即將失去了一樣。

失去什麽呢?陳雲舒茫然地想。

窗外夜色濃郁,晚風冰涼,吹在她身上,從身冷到了心底。

她忽然察覺出一股孤獨。

就在林家鬧起來的時候,還有一個人也在惶惶不可終日。

那就是灰溜溜離開林家的葉單。

林譽一朝得知真相,心煩意亂,壓根不想再看見他,直接讓人把他趕了出去,這兩天忙著處理林澗的事,還沒抽出空找他。

葉單自然也不敢多留。

當初大張旗鼓地去,大鬧保衛處也要夜闖林家的人,走的時候就跟喪家之犬一樣,生怕有人看到他,恨不得把臉都蒙上。

他記著林澗說的話,擔心得一晚上沒睡著,腦海裏反反覆覆都是林澗會怎麽報覆他。

思來想去,無外乎就是讓他丟了工作。

但這裏是聯邦,不是他林澗的一言堂,不可能他想怎麽樣就怎麽樣,這樣想著,第二天早上,他硬著頭皮去了部門報道。

他原想著,要是有人來趕他,他就離開,大不了從頭再來。

他葉家還在,難道還能找不到一個好工作嗎?他父親可是救了林家一家的命,就算這個恩情沒了,林家不再給他提供便利,但也不能恩將仇報,把葉家完全打壓了,他總還是有去路的。

然而,戰戰兢兢等了兩天,還沒有任何消息,葉單漸漸又放下了心。

他按照往日的經驗推斷,猜測可能是林譽顧忌著面子,把林澗攔了下來。

他能順利進入後勤部門,拿到這個職位,和葉泉在林譽手下做事分不開幹系,這事要是鬧大了,他一個小人物,最多就是丟個工作,其他倒是無所謂,但林家就得背上汙點。

光腳的不怕穿鞋的!

這樣一想,他心思又活絡開了。

如果林譽還念著舊情,或者顧忌著面子,是不是意味著他還能最後從林家再撈一筆?

只要得手,他至少能少走十年彎路,這輩子都高枕無憂,恩情丟了就丟了吧,正好再也不用看人眼色了。

葉單想到自己為了和林家保持關系,低聲下氣去討好一個三歲小屁孩的事,臉霎時扭曲了。

他禁不住埋怨,要不是葉勇廢物沒本事,他何至於這麽卑微?

沒用的東西!沒權沒勢生他幹嘛?

葉單想著,臉色臭起來,眼裏多了一抹陰沈。

“好的,就是這裏,嗯,我們很快就處理好……”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,辦公室門從外面打開。

辦公室裏其他人納悶地擡起頭,發現開門的是後勤部門的頂頭上司,更覺得奇怪。

發生什麽了這是?上校怎麽還親自來了?

上校一手握著門把手,笑容滿面,沒有第一時間進來,而是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,對著身後說了兩句什麽。

葉單看著他毫不掩飾喜悅的表情,心裏一咯噔。

從他來那天起,就沒見他這位上司這麽高興過,今天這是……

不等他找理由把自己安撫下來,門外人影一閃,一抹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門外,從上校側身讓開的空間裏走進來。

那是一個女alpha,容貌清麗,眉目泠泠,肩上的軍銜顯示她是一名少校。

女alpha客氣地和上校道謝。

“誒誒,沒什麽沒什麽,舉手之勞而已。”上校連連推拒,笑容就沒下去過,輕描淡寫一掃被辦公桌分割成一塊一塊的辦公室。

葉單脊背僵了一下。

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,他總覺得,上校剛剛多看了他一眼。

看他……做什麽?

他梗著脖子,看女alpha又和上校寒暄了兩句,轉過身,穿過縱橫交錯的桌子,在四周士兵好奇的目光中,徑直朝他走來。

葉單心臟狂跳,扛不住心理壓力低下頭,盯著桌子,心裏不停祈禱她只是路過。

然而事不從人願,葉單絕望地從桌子玻璃倒影中看到一抹纖細的身影越來越近。

一步不多,一步不少,正好停在他面前。

他深吸口氣,故作鎮定地擡起頭,擠出一個笑容:“這位少校,找我有事嗎?”

女alpha站姿筆挺,雙手自然下垂,只一個身影就足夠亭亭玉立。

她低頭看著他,茶褐色眼眸平淡。

葉單的心跳卻越來越快。

他忽然明白,眼前這個女性alpha的等級一定比他要高。

只有來自高位alpha才會這樣自然而然地散發出壓迫感,讓他的心臟不斷搏動。

葉單嫉妒死了這種天之驕子。

“好久不見,”女alpha終於開口,嗓音清淡動聽,“葉單學長。”

葉單愕然,“你是?”

“琳達·埃文斯,”琳達一個字一個字地說,“葉單學長不記得我了嗎?”

“我們是小學同學,我比你低三屆。”

一聽是熟人,葉單松了口氣。

雖然他完全沒想起這個名字,但不妨礙他扯開一抹熱情的笑容,習慣性套近乎,“小學同學?哦哦哦,我記得,你是……”

“林澗曾經的同桌。”琳達補充。

“……”葉單表情空白了一瞬。

琳達勾起唇角,低垂的目光裏意味不明,往日溫婉動人的笑容此時顯得冰寒刺骨:“看來學長已經完全不記得我了,但我還記得學長,當初基因檢測報告剛出來的時候,學長發現自己基因等級比我要低,在走廊裏看我的眼神,還有警告我的話,我至今都記得。”

“——不要以為自己等級比我高一點就得意,庶民永遠是庶民,就算是個A,也還是地裏的爛泥。”

她吐字清晰,壓低的嗓音讓這幾句話只回蕩在這小小的隔間之內,沒有傳的到處都是,但是已經足夠嚇破葉單的膽子

對他而言,這些話不啻於雷神之錘。

偏偏琳達還不放過他,明眸星閃,狀似彬彬有禮地請教他:“學長,我沒記錯吧?”

葉單猛地站起,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,吱——!一聲,引得四周的人都看過來。

“你……”他抖著嘴唇,嗓音都在抖,“你是……”

“那個被你暗地裏帶人霸淩了一年多的,”琳達輕聲說,“——臭擦鞋的生的女兒啊。”

一股寒意從腳底直通天靈蓋,葉單心裏只有一句話——完了。

他一生裏霸淩過的人無數,只要是身份或者實力低於他的,或多或少都被他欺負過,他還真不記得那麽多,但是“臭擦鞋的生的女兒”,他還是記得的。

不僅僅是因為“臭擦鞋的生的女兒”基因等級比他高,把他原本傲人的天資襯得一文不值,在學習和生活裏處處打壓他,還因為,她是林澗的同桌。

眼前這個女人一定是林澗派來的!

他的報覆還是來了。

“你,我……”他呼吸紊亂,腦子成了一團亂麻,腳下一軟,又跌坐回椅子裏,仰頭呆呆看著琳達。

琳達恢覆了正常音量,平靜地說:“特戰部門林澗,琳達·埃文斯,實名檢舉後勤部門葉單,偽造高考成績,違規入學盛蘭大學,後通過違規手段撤銷處分,以此通過新兵選拔,其家屬違規操作使其進入後勤部門,嚴重違反公平原則,同時也違反了聯邦法律,所有證據已提交軍事法庭。”

葉單胸口劇烈起伏,眼睛都紅了。

琳達稍稍彎下腰,盯著他的眼睛,唇角弧度更深:“學長,被你眼中的爛泥徹底毀掉人生的感覺如何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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